袁榕，国际安保规范协会（ICoCA）外联和研究助理，荷兰莱顿大学博士生

周章贵，中金鹰和平发展基金会高级研究员，国际安保规范协会（ICoCA）观察员

2022年5月31日，私营安保服务供应商国际安保规范协会（ICoCA）与体育与人权中心（Center for Sports & Human Rights）联合举办了题为“大型体育赛事、私营安保和人权：2022年卡塔尔世界杯和英联邦运动会”的线上国际研讨会。各方专家就国际重大赛事中私营安保的角色以及近来重大赛事日益强调人权风险评估的整体趋势进行分析讨论，卡塔尔世界杯及英联邦运动会相关负责人就赛事活动人权风险尽职调查及大赛安保组织方面的经验开展了交流分享。会议认为，私营安保是国际重大赛事整体安保服务中重要的一环，需要尽早被纳入安保组织过程，且私营安保人员需接受相关培训，以提升其素养及能力，适应大赛的人权相关规定。国际赛事的主办方和赞助商也应出台相关规定，使对私营安保公司人权因素的审核始于招投标过程，并在赛事筹备的各个环节配合接受监督和调查。

体育与人权中心的首席创新与合作官大卫·格雷温伯格（David Grevemberg）在会议中指出，保证国际重大赛事的安全主要包括四方面的内容，即反恐（counterterrorism）、治安保卫 (policing), 公共治安(public safety), 和财产设施保护(asset protection)。所有的安保设施和人员安排都围绕上述四点任务展开。而在安保人员构成方面则大致包括部队（military）、警察（police）、志愿者（volunteer）与场馆内活动统筹及支持人员（steward）四类。而私营安保（private security），在他看来则是介于警察与统筹人员之间的力量。私营安保人员的职责也因具体情况而异，其任务可包括保护特定设施和场馆，引导疏导人流在内等的一系列内容。又因赛事承办国国内客观能力条件、赛事承办经验以及具体法律法规存在差异，所以私营安保人员任务的安排也呈现出了一定的复杂性和多样性。

中国在承办国际性大型赛事方面的经验较为丰富，在安保支持方面的完备性也是有目共睹，比如2022年北京冬奥会及冬残奥会、2008年北京奥运会及残奥会等都获得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运动员、观众和官员的较高评价。

在承办大型国际赛事方面，中国一直强调要不遗余力做好大赛的各类保障工作。以2022年北京冬奥会和冬残奥会的安全保卫工作为例，在2021年10月27日召开的动员部署会议就强调，“要深入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北京冬奥会、冬残奥会筹办工作的重要指示精神，坚持“万无一失、一失万无”标准，坚持“细致、精致、极致”作风，坚持最高规格、最严部署、最强措施，以强烈的政治担当、使命担当、责任担当扎实抓好各项安保措施落实，确保北京冬奥会、冬残奥会安全顺利举办”。

中国在国际大型赛事安保计划制订方面也有较为明显的特征，即更常利用公共安全力量，多调动公安部门及部队的人员，而并非直接雇佣私营安保公司提供安全服务。此外，中国方面也十分强调安保的技术层面，包括对反恐、刑侦、缉毒、网络安全、无人机及识别类技术等的应用，而在私营安保人员整体综合素养培训方面则显得重视不足。因此，有时国内也存在着私营安保人员素质良莠不齐的状况。但是，这并不代表私营安保在中国并没有机会参与到大型国际赛事的安保支持进程之中。私营安保在备战大型赛事期间往往起到了不可或缺的辅助作用，如场馆建设期安保、设施安保、场馆秩序维持、运动员宾馆安保及要人保护等。但是，一些国内私营安保公司也表示，在大型国际赛事中，安保任务还是由国家部门负责总领，再经由层层外包，下达至各私营安保公司。而在此分包过程中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在国际大型赛事私营安保人员选用方面，国内尚未出台非常明确的标准和规则。

目前，承办大型国际赛事的国家在选用私营安保服务时愈发强调人权保障因素，即在招标过程中做到既强调风险评估，也兼顾人权影响评估。而人权方面则又包含两层主要内容：首先，私营安保人员要在执行任务时要做到尊重人权，符合国际行为守则中的规定。其次，私营安保人员的基本权益，如薪酬和安全的工作环境也要得到充分的保障。

在ICoCA与体育与人权中心合办的研讨会中，来自2022卡塔尔世界杯负责劳工权益及福利的马哈茂德·库塔布先生（Mahmoud Qutub）也指出，卡塔尔在保障世界杯服务人员基本权利方面做出了非常大的努力。卡塔尔政府一方面加强了相关立法以保护移民身份劳工的基本权利（如无差别最低薪酬）不受侵犯，另一方面也强调要确保项目中涉及的所有人员均能拥有适当的工作条件。在招投标方面，卡塔尔方面也规定所有参与公司必须在合约中保证所有雇员，在合约所规定的时间内，其基本权益，包括薪资、加班时长、住宿以及使用医疗等其他相关服务等均能得到完整保护。同时，也有四个部门分别对所有候选者进行了尽职调查，即企业对供应链自查、赛事当地统筹组织方审核、独立外部第三方审查以及相关政府部门审查（如劳工部）。而在私营安保方面，在投标的23家公司中，只有8家公司能够做到符合所有标准。另外，库塔布先生还表示，被淘汰的企业如果能够积极改进工作，并在日后证明其已能够达到国家和有关部门制定的标准，那么这些公司仍有机会参与到后续项目的竞标过程之中。因此，这种由国家推动，并在专业团体提供建议下推出的标准非常有利于企业不断完善自己的工作和员工权益保障制度，并从而帮助企业在国际舞台上更具竞争力。

在尽职调查所涉及的内容及要点方面，库塔布先生则指出需主要考虑三个方面：赛事前评估相关公司是否能够做到符合所有规定及要求；大赛进行过程中对各场馆内服务人员的直接访问，并确保他们的基本权益不遭受侵犯；在大赛之后则需要敦促各方尽快解决及弥补赛事举行过程中出现的问题。除由监督人员现场调查发现问题之外，大赛方面、劳工组织及公司也都应建立投诉和申诉机制，保证对实名及匿名举报进行一视同仁地调查，并保证举报者的个人信息及人身安全。

虽然各国国内法律法规及大赛承办经验及能力不尽相同，但是尽快形成一套国际标准将对之后平稳顺利举办国际赛事具有指导性意义。中国也同样注重大型国际体育赛事安保经验方面的交流，但是其侧重往往在于公共安全部门。备战2022冬奥的过程中，北京市公安局就曾于2018年10月25至26日举办了主题为“加强国际警务合作 共保北京冬奥安全”的大型国际体育赛事安保经验交流会。该会议邀请到了来自包括加拿大、芬兰、法国、英国、德国、意大利、日本、韩国、俄罗斯九个国家的警务部门。同时，国际奥委会、国际刑警组织（Interpol）也派出了安保警务部门负责人、安保专家及有关代表参会。

北京冬奥会之前，国际奥委会也聘请第三方独立审计机构对北京冬奥会生产自有品牌产品的供应商（恒源祥及安踏）进行了尽职调查。国际奥委会在2022年1月19日发布的官方调查报告中明确指出，在进行该尽职调查的过程中，为保证调查的真实可靠性，第三方调查人员格外注重与普通员工的直接接触，并避免了管理层的干预。这也使得调查人员能够对包括歧视及性骚扰在内的一系列敏感问题进行细致地询问。最终的调查结果也显示这些供应商符合国际奥委会的《供应商守则》，奥委会未发现任何强迫劳动、抵押劳动、契约劳动或雇佣童工等现象。

中国在私营（民营）安保参与国际服务和项目运营领域仍需要进一步完善规则制订，以期尽可能地填补国内法律法规与国际准则之间的衔接问题。在这一方面，总部位于瑞士日内瓦的私营安保服务供应商国际安保规范协会（International Code of Conduct Association, ICoCA）可提供必要支持。ICoCA成立于2013年，致力于国际安保行业标准提升并监督服务提供商及利益相关者遵守《私营安保供应商国际行为守则》及《蒙特勒文件》中所载规则。目前，中国政府已经签署了《蒙特勒文件》，也在多个国际场合及会议中对ICoCA的工作表示了支持。在国际大型赛事相关供应商选用日益强调人权因素的大背景下，ICoCA新近发布了关于如何选用负责任私营安保业务的采购指南，有助于赛事组委会及相关服务商根据指南所载内容在招投标阶段提升资质审核要求和审核能力，促进相关部门进一步出台完善详尽、清晰的采购细则。目前，ICoCA已制作完成中文版《防止性剥削和性虐待》等课程，也将进一步协同中国会员机构为有需求的安保服务机构和人员提供有助于熟悉国际行为守则及提升职业素养的培训课程，以助力相关方提升国际项目服务的合规性能力建设。

2022年7月17日作者同意首发在CGE微信号和网站。